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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皆在一念之間
王韞秀馳騁於官道上,漸漸地,驪山越來越近了。
管崇嗣一直攔着她,不讓她來,因為「節帥吩咐,小娘子務必待在家中」,王忠嗣的命令對這些部屬而言遠比聖旨還管用。
可王韞秀在家中辦着喪事,忽然意識到這喪事意味着什麼,於是還是來了。
她才不管王忠嗣如何吩咐的,她不是他的部屬,而是女兒。雖然她從小就沒享受過一個女兒該得到的疼愛,她阿爺是一個頗為冷漠的人,不近人情、難以親近。
「咴!」
馬匹力竭,前蹄一軟,突然俯摔在地上,王韞秀就地一滾,摔得生疼。落馬是極危險的事情,古來不少名將便是因此喪命,她運氣好,沒有摔死,馬上爬了起來,奔向望仙橋。
五歲那年,她就曾騎着小馬駒摔在塞北的黃沙里,當時王忠嗣正在綁他的弓弦,頭都不抬道:「自己爬起來。」
他真不是一個好阿爺,所以她成親後終於忍受不了,與元載離開家門過了一段極貧困的生活。還是元載考取功名後刻意親近,她才稍微修復了父女之間的關係。
腦中想着這些,王韞秀跑過望仙橋,直奔華清宮。她已經去過昭應縣城的別宅,沒找到王忠嗣,反而發現了孫孝哲的死士在搜尋他,於是到處尋找,最後認為阿爺該是入宮了。
王韞秀先是焦急,又因王忠嗣那慢悠悠的樣子而感到氣憤。她氣他那無比執拗的性格,每一次都是任她急得哭出來也不能勸動他一絲一毫。
李亨只好一臉窩囊地站在那,恨不能讓天下人,也讓那個聖人看看,他這個所謂的國本到底是怎麼被安祿山的爪牙羞辱的。
雙方持刃對峙,竟是范陽士卒的氣勢更足一點。
視線里,王忠嗣依舊十分可氣地杵在那,孫孝哲一刀劈下,將他劈倒在地,血猛地高高濺起。
王韞秀不明白他在做什麼,愣了一下,往那邊跑去。
如此簡單淺顯的道理,聖人為何就看不明白?
「阿爺!撿刀!」
若他的養父不肯信他,他只能用這一條性命證明給他看。
「太子要造反嗎?!」
「阿爺,躲啊!」
王忠嗣咬着牙,拼盡最後的力氣勉強從地上撐起身子。巨大的骨架成了沉重的負擔,他好不容易跪起,背上傷口崩出了很多的血,他卻只顧抬頭望向西繡嶺。
她隔得還遠,卻能看到有人持刀追在王忠嗣身後,向他撲了過去,那是孫孝哲,與他的距離近得多,帶着突厥人的凶蠻氣勢,利落地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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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終於奔出了講武殿,見到范陽士卒們要撲向王忠嗣,連忙大喊道:「攔住他們!」
「躲啊!」
一旦他今日下令救王忠嗣,事情必演變成他這個太子發動宮變。
「此處是華清宮、天子駐蹕之地!」吉溫走過人群,站到了士卒當中,朝李亨大喝道:「王忠嗣欺君詐死,孫將軍要將他拿下,合乎法理。太子欲動武阻攔,這是為何?與王忠嗣是同謀嗎?!」
累了。
「早與忠王同養宮中,我欲尊奉太子。」
「王忠嗣與太子謀反!」
雖說兄弟情深,可事實上,王忠嗣一次又一次地不識好歹、自行其事,已幾乎把兩人之間的義氣消磨殆盡。只說今日之事,王忠嗣便未曾事先與李亨打過招呼。
「撿啊!撿刀啊!」
王忠嗣真的很想要問一問聖人,那個養育、栽培了他近四十年的養父,為何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兒子、養子一次?難道父子之情、君臣之義,都不能夠消彌猜忌與不安嗎?
自石堡城之戰始,他一直在拼盡全力地自救,也受得了薛白、哥舒翰等人的拼命保護。可所有努力都是治標不治本,根除不掉他最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