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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德三年,六月中旬。
泗州。
監軍陳覺悠閒地吃着荔枝,左右侍婢輕搖羽扇,涼風習習。
荔枝在這個時代可是稀罕水果。
荔枝之所以叫荔枝,是因為不可以離枝,否則會一日變色,三日變味兒。
離枝即荔枝。
但對於陳覺而言,這都不是事。
做不到唐玄宗、楊貴妃那麼浪漫,從江南水運而至,卻也是輕易之事。
只是荔枝的甘甜並沒有掩蓋這位南唐監軍嘴裏的苦澀感覺。
到現在他都難忘在瓜步山的時候,趙匡胤率領騎兵破陣時的那股壓迫感。
自那一戰後好長一段時間,陳覺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做夢都覺得有人在追殺自己。
不過隨着南唐軍凱歌高奏,陳覺噩夢倒是做得少了,心底卻有一種自己給演的感覺。
為何自己在的時候,南唐軍便如廢物一樣,讓趙匡胤一衝就垮。
自己不在了,卻能與之打得有來有回?
陳覺自然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懷疑李景達在暗中動了手腳,故意迫害自己。
這念頭一起,陳覺越想越有可能。
平時李景達在朝堂上就跟他們不對付,現在手握大權,不願受自己控制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有心前往濠州找回面子,可一想到上前線,心底就突突地慌亂,缺乏邁出那一步的勇氣。
腦海里仿佛有一個弱氣的小陳覺在不斷地說,在泗州挺好,佳人陪伴,吃喝無憂,何必上前線受罪。
每每意圖動身的時候,陳覺便會不自覺地退縮。
直到這一日。
陳覺收到了江南馮延巳的來信。
赤裸裸的羞辱!
唐軍反敗為勝第一功臣陳覺!
因為陳覺的膽怯縮在後方,所以唐軍大勝。
因為陳覺的不作為,所以唐軍大勝。
因為少了陳覺,所以唐軍大勝。
還有比這個更加羞辱的事情?
自己在後方什麼也不參合,居然給嘲諷成了第一功臣!
這誰能忍受?
如果自己繼續呆在後方,而前線打退了周軍,自己豈不是坐實了這個「第一功臣」,那朝廷焉有自己的立錐之地?
陳覺二字,豈不成為天下笑柄?
陳覺自詡當今名士,如何能夠忍受如此羞辱?
將面前侍婢剝好的荔枝隨手掃於地下,便如掃去心底恐懼一樣,陳覺大步決然地如勇士一般,奔赴前線。
濠州。
李景達正在與麾下邊鎬、許文稹、林仁肇、陳德誠商議軍務。
邊鎬指着面前的地圖分析着當前的局勢。
「北賊全線收縮兵力,可以將他們視為四大區域!其中李重進、李繼勛、趙匡贊、袁彥,他們駐紮在核心壽州一帶,便是他們負責圍困壽州城。我們想要將糧食送入城中,他們是最後的屏障。」
「然後是武行德、唐景思、張從恩、焦繼勛四將,他們駐紮在壽州東面相接的濠州附近的渦口。我們想要東進,首先要面對的敵人就是他們。」
「接着是張永德部,他領着北賊最精銳的部隊,守護下蔡浮橋。下蔡浮橋是唯一的連接淮南與中原的橋樑。若我們有機會將之毀去,斷截對方糧道,則大事既定。」
「楊承信、劉重進這兩將位於豐安一帶,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阻擊朱都監部。」
「最後就是北賊偽帝郭榮的中軍了……」
「初步估計,賊兵大約有七萬之數。只要羅幼度位於廬州、和州、舒州這三州兵馬不動,論及兵力,還是我們佔據優勢的。這戰能打!」
周兵七萬,但是其中要抽出圍城的三萬。機動的兵卒只有四萬,而李景達手中有三萬兵馬,加上郭廷謂、朱元手中各一萬兵,就是五萬之數。
故而有兵力佔據優勢一說。
當然如果加上羅幼度手上的兩萬五千兵馬,那就另說了。
許文稹手指着地圖上的紫金山道:「某以為我們當以救援壽州為第一要務,而不是破敵。確實,正如邊將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