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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澤真琴拄着拐杖,邁着顫巍巍的步伐,來到了位於別墅下層的地窖門口。
在此之前,她穿過了那段幽邃的地下廊道。
廊道里泥土和苔蘚混雜的氣息,以及幽微的燭光,讓她仿佛走入光陰倒轉的河流。
她的耳畔迴響着顧醒的呼喚聲,青春的風時隔多年再次包裹着她,她好似回到了在奈良公寓居住的那段日子。
某一天深夜,可怕的食人魔流竄而來,但唐澤一點都不擔心,她知道廣川顧醒就在她的身旁。
她正是在這天深夜裏愛上顧醒的,那時的她卻並不自知。而顧醒,那個時候對她還沒有半點感覺呢。
不久之後的某個雪天,某個雪地,在一群流浪貓的注視中,經歷了重重考驗之後,她和顧醒終於深情相擁。
如果此刻正處於食人魔肆虐的那天晚上,而她又能看到未來發生的曲折愛情,懷抱激動的心情審視此刻的她和他,何嘗不是一種只會在怪誕世界中才會存在的浪漫?
大片的燭光忽然點亮。
唐澤真琴定睛一瞧,四周開闊起來,面前這座地窖的木門可真有些年頭了,油漆斑駁的厲害,有些地方木塊兒都掉下來了,在地板上灑下被時間腐蝕的碎屑。
走到這裏,顧醒的聲音停了下來。
唐澤真琴也從不知是過去,更不知是未來的錯亂中清醒過來。
她看向自己的身旁,相識大半輩子的老友千代和里美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她們沒有白白相識一場!她們兩個也知曉此刻面臨的巨大危險,但還是毅然決然跟了過來,這恩情叫她如何消受的了?
「謝謝你們,」
唐澤真琴用盡渾身力氣,向里美和千代鞠躬,「但是往後的路,我希望自己走下去。」
「這裏很不正常,」
千代連忙說道:「你應該能夠察覺得到,」她指着地窖,「它很危險。如果你非要走進去,那我們和你一起!」
「拜託了,」
唐澤真琴仍然保持鞠躬的姿勢,「我不想連累誰,也不想承受如此大的恩情,這是我和顧醒君之間的事情,你們最好能離得遠一點,如果做不到,那就拜託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觀看。」
「恩情?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個國家的人把冷漠寫在臉上,哪一個願意輕易接受別人的恩情?可我們三個是何等的交情,還需討論恩情這種事?」
千代還要勸說什麼,卻被裏美攔住了。
「讓她進去吧,」里美凝視着地窖,「我能感覺到,那裏面沒有什麼危險。」
千代:「真的嗎?」
「沒有危險反而更可怕,」里美說道:「那裏瀰漫着一股令人絕望的氣息,仿佛是從地獄底下冒上來的。」
「絕望?」千代身子一僵,「那我們更應該阻止唐澤姐啊。」
里美:「顧醒君失蹤了二十年,從他失蹤的第一天起,唐澤姐過的就像個活死人。如今終於看到了重見顧醒君的希望,你覺得我們能阻止得了她嗎?即便阻止了又能如何,她能因此感到幸福?更何況,」
里美說着,瞧向唐澤真琴,「你看她的樣子,還能再活多久呢?倘使臨死前能看到顧醒君,甚至,能看到再見顧醒君的曙光,她都會幸福的不得了。」
千代聽罷,沉默良久,最終,她問道:「那我們」
里美:「和唐澤姐一起進去。」
地窖那邊傳來了細細碎碎的開鎖聲音。
唐澤真琴手裏拿着一串色澤斑駁的銅製鑰匙,努力往地窖門口的銅鎖眼兒里插去。
千代試圖走上前幫忙,里美再次阻止了她。
里美示意她只需安靜地在一旁等待就好。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開鎖聲。
唐澤真琴把鎖鏈丟到一旁,用盡渾身力氣,將地窖的門推開。
地窖之內,亮起幽幽微光。
映入眼帘的是一條幽長通道,通道兩側,有複雜的浮雕,或是精美的壁畫,唐澤真琴卻本能地忽略了她們。
她的目光像利刃一般劃破通道的黑暗,直抵地窖最深處——
那裏的牆壁上,刻着顧醒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