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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的對答,都被風雨聲掩蓋,沒有傳上崖頂,但石門就這麼自盡身亡,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吳升驀然感到心口一陣酸楚,眼流差點流了下來。
冬筍上人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不停的揪着鬍子,揪了一根又一根。
吳升忍着難言的傷痛,想起石門的囑託,深深吸了口氣,奮力將這股情緒壓制下去,伸手去攙桃花娘:「快走。」
桃花娘已經不哭了,順從的起身,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和淚水,道:「……不用扶我,我的傷好多了……」忽然有了力氣,輕輕一掙,自吳升臂膀中掙脫。
冬筍上人兀自喃喃道:「都怪老朽,老朽不該催着下山……」
吳升趕過去,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將他從懊惱中打醒:「走!」
冬筍上人當先開道,往西北方向貓着腰爬去:「都怪老朽……都怪老朽……」
吳升回頭向桃花娘道:「這段路不好走,還是我扶你吧……」卻怔住了。
桃花娘站在崖邊,半隻腳踩在了空中。
吳升大驚:「桃花!」邁步過去想將她拽回來。
桃花娘向他搖了搖頭,哀求道:「別過來!」
吳升不敢亂動,伸手道:「回來……別傻……」
桃花娘伸出右手,在額上捋了捋,將雜亂的髮髻捋順,綻放出笑容:「好看麼?」
「桃花……」
「好看麼?」
吳升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點着頭:「很美……」
桃花娘輕聲道:「我去陪石老大,我怕他孤單……」
滂沱大雨中,桃花娘的身影飄然而下。
吳升兩步趕到崖邊,身手去抓,一切都是徒勞。桃花娘在空中向下墜落,臉上滿是笑容,目光卻穿過了吳升,看向吳升身後大雨紛飛的天空……
這一刻,她好似一片飄飄蕩蕩的桃花。
桃花娘落在了石門自盡之地不到兩丈之內,立時驚動了山坡上的學宮眾人,羅行走麾下的劍師和符師上前查看,回來稟告:「是桃花娘。」
魚奉行仰頭望向上方茫茫大雨中的山崖,凝目中,卻看不見人影。
羅行走一揮手,幾名門客攀着岩壁而上,往崖頂搜索。
魚奉行走過去查看桃花娘的屍身,看了片刻,感嘆道:「殉情?」
羅行走也在旁邊查看,點頭道:「還在笑。」
鄭行走和常行走也圍了上來,常行走嘖嘖稱奇:「沒想到這女賊會殉情。」
鄭行走感嘆道:「你懂什麼?如此真性情,當稱一聲奇女子!」又向魚奉行躬身道:「懇請奉行開恩,不要將這桃花娘冠以賊子之名,赦免其罪。」
魚奉行轉頭問羅行走:「山中逃犯共有幾人?」
羅行走稟告:「之前天竹鵲稟告,見到三人,一女二男;進山搜繳時受傷的門客說,見過兩個人,主要出手的是石門,還有一人從未見過,年歲並不大。據我推測,應當有四人,可以確定的是石門、桃花娘和冬筍上人,年歲不大的,或許便是狼山逃出的吳升,曾以松竹居士之名於山中匿居一年。」
魚奉行思索片刻,道:「彭城盜案,主犯為石門、吳升、桃花娘、鋤荷丈人、冬筍上人,石門、桃花娘、鋤荷丈人已然授首,吳升和冬筍在逃,你等繼續圍捕,若不慎走了賊子,可發佈懸賞,繼續通緝,吳升懸賞五十金,冬筍懸賞十金……藍橋四友還有一個活着的是誰?」
羅行走稟告:「據信,尾生已死,還有一個魏浮沉在逃。」
魚奉行點頭:「……好,將魏浮沉加入懸賞通緝之列,是為主犯之一,賞金二十……若能追索賊贓,查驗之後,一半獎賜追繳之人。念桃花娘品性剛烈,乃世間奇女子,所犯之罪不累家人。」
將吳升、原藍橋四友中的魏浮沉也列名盜賊之中,這是要向諸侯做個交待,否則那麼大的案子,只有石門、桃花娘和鋤荷丈人三個賊子,結案的時候說服力不足,有吳升和魏浮沉兩個天下知名的主犯在,案子查得就令人信服了。至於冬筍上人,純屬是個添頭。
不過他也被桃花娘跳崖的壯烈所震撼,不予追究親眷——雖說桃花娘未必有什麼親眷,但也算給了鄭行走幾分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