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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是個最大的江湖。
大宋的士紳階層基本固化,從韓范章等大家族兩世三公就能看得出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朝廷要動他們的奶酪,那壓力自然迅速反彈而上。
元祐八年,元月十九日。
章惇在政事堂召開會議,討論的是『開封府剿匪』事宜,剿匪自然不是單純的剿匪,需要各地統籌規劃,配合大力推進改革進程。
會議倒是很順利,在說完正事後,六位尚書,開始陸續說着他們感受到的壓力。
李清臣第一個說話,站起來,抬着手向章惇道:「下官慚愧,府里在開封府也有地,來路並不光明。」
梁燾猶豫了下,跟着站起來,道:「下官也有。來路倒是乾淨,只是這前前後後的買家賣家,牙子難以說乾淨了,這兩天陸陸續續找上門。」
章惇神色不動,目光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倒是搖頭,許將卻說話了,有些無奈的道:「下官家底沒多少,很清楚。只不過,族裏給我來信,說是在開封府藏了些人口。」
宋朝的賦稅,採取的是『身丁稅』,也就是人頭稅,藏匿人口,自然是為了躲稅。
章惇看着一眾人,道:「沒什麼大不了,一切按計劃行事。」
梁燾看着章惇,有些謹慎的道:「據下官所知,開封府的田畝,大部分都是在達官貴人手裏,宮裏也有不少。」
宮裏,自然指的不會是趙煦。而是高太后,還有向太后再追溯或許還有曹太后等外戚家族。
外戚在宋朝不顯,但他們是真的富貴,田園莊鋪,茶山礦產等不計其數。
章惇冷哼一聲,斷然道:「誰都不能阻止『新法』推行!」
一眾人沒有再說話,抬手應命。
有章惇在前面扛着壓力,他們能輕快一點。
兵部從新兵訓練營調撥五千人,已經在開封府外就位。而宗澤,種建中的人馬正蓄勢待發,準備開始長途演練。
朝廷的計劃已經展開,就等各地部署了。
開封府接連開會,發邸報,勒令各地配合,並且刑部的巡檢司不斷向下面派人,擴充地方州府的『實力』。
而地方上更是熱鬧非常,對於各種齷齪事拼命掩蓋。短短三天,各縣府關於土地交易,多達數千宗!
對於這種『洗白』行為,各縣府自然是應對為拖字訣,同時在加緊準備。
各地保甲村的頭頭腦腦接二連三的被召集到各處開會,有的縣甚至直接將這些扣在了縣城。
一些有能力的知縣,也頻頻對各大戶豪族施壓,要求他們配合。
相對於此,遊說的力量最為強大,滲透到了大宋每一處角落。
各地官員上書寫信公開反對的聲音不絕於耳,朝野間的議論聲如同沸水。
感受最為深刻壓、力最大的,自然是趙煦,宮裏的女人即便不說話,趙煦也能知道。
趙煦在福寧殿與垂拱殿間來來回回,偶爾去看看孟皇后,朱太妃,其他時候,基本都是在處理各種事情。
這天晚上,福寧殿,趙煦書房裏。
大宋還沒有炒菜,大部分人是蒸煮,趙煦的書房裏,一個不大的小鐵鍋,裏面煮着各種菜品。
趙煦給對面的趙佖夾了幾筷子,放到他碗裏,笑着說道:「九弟,不要拘謹,放開了吃。」
趙佖摸索着拿起筷子,又端起碗,平和的道:「謝官家。」
趙煦也拿起碗,靜靜打量着趙佖,皮膚白淨,氣質謙和,唯一缺點,就是雙眼罩着黑紗。
趙煦沉吟片刻,道:「九弟,聽說你能認字?」
趙佖連忙放下碗筷,道:「臣弟能用手摸凸版的字。」
趙煦笑着道:「邊吃邊說,不用緊張。」
趙佖慢慢又拿起碗筷,很小心的吃了一口。這倒不是對趙煦的拘謹,是盲人確實不方便。
趙煦心裏輕嘆,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字體太過複雜,可以簡化一下,小一點,日後凸寫在紙上,你能輕鬆摸出來,不像現在這麼費力……」
趙佖神情明顯愣了下,而後就躬身道:「還請官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