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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打好底漆的巨大木盤上,自治州漆器廠的資深女工鄧合歡開始展示她的繪畫技藝。
她在創作一個仿古楚國的漆盤。
春秋楚國的漆器有大有小,有繁有簡,大到鎮墓獸、鳥鼓架、棺槨,小到耳杯,湯勺,髮簪。
但是無一不精緻精美,尤其是圖案,幾百種圖案不說,還都經過美學意義上的抽象,達到了「神似形活」,「靜中含動」的高超成就。
周至在三峽之行中,對於春秋古楚漆器見得多了,心中一直存在一個疑惑,那就是上面那些抽象而美麗,或長達數米,或盤卷如藤蔓間端的那些線條,到底是如何繪製出來的。
他是書法高手,正因為是高手,才明白那樣的筆觸難度會有多高。
從筆畫收束的筆鋒可以看出,那樣緻密的螺旋是在匠人飛速下完成的,這就匪夷所思了。
現在終於解開了迷惑,木盤在鄧合歡的手上以不同的方式,以不同部位的某一點為圓心,在左手上旋轉,配合持筆的右手點移動,可以在盤子上形成標準的圓形,螺旋,弧線。
當然這只是一項小技巧,線條佈置好以後,鄧合歡還會在線條上飛快地勾勒雲紋、龍紋、鳳鳥紋。
這些自由而奔放的紋樣,以極快的速度在盤子上呈現出來,就好像是用魔法生成的活物一般,非常的神奇。
除此以外,還要在同心圓圈的縫隙處填充雲雷紋,蟠虬紋等複雜的紋理,這些紋理在鄧合歡手下一個接一個,段段相扣,大小如出一轍,簡直就跟一台打印機一般的精確。
周至終於知道古楚漆器上的紋飾為何如此具有藝術氣息了,還是和中國傳統的任何一門藝術一樣,走到巔峰處都講究一個「熟極而流」,「從心所欲而不逾矩」,「戴着鐐銬跳舞」,達到莊周所說的那種「郢人斫堊」的境界。
莊子送葬,過惠子之墓,告訴從人道:「郢人的鼻端沾染了一片蒼蠅翅膀那樣薄的白堊,讓匠石給他擦掉。匠石揮舞起自己的斧頭,呼的一聲揮舞過去,郢人鼻子上的白堊被匠石削了下來,鼻子一點沒受傷,而郢人也絲毫不害怕。」
莊子自己就是楚國的漆園小吏,搞不好就是見識過楚國漆匠如現在鄧合歡這樣的畫工,才聯想除了這般想像力豐富的預言。
沒有一分鐘,大盤內凹的一面便繪製完成了。
繪製好的漆器會送入漆房等待固化,完成後會取出來繪製另外一面,在完成面漆或者推光工藝後,才會最後完工。
列索阿格介紹道:「肘子你告訴我們的剔紅和剔犀,涉及到雕刻工藝,不是廠里的職工一時半會兒能夠學會的,因此我們結合實際,主要還是在仿楚漢漆器,仿島國蒔繪漆器上,繼續發揮我們繪畫工藝上的長項。」
「不過我倒是根據你提出的思路,自己試着玩,搞出了一些東西,不知道能不能夠入你的法眼。」
「是嗎?哪兒呢?」
「我們還是去會議室說吧,客人們估計都憋得狠了。」
「啊對。」周至笑道:「一時看鄧老師的手藝看入了神,忘了還有幾位全副武裝的了。」
和很多工藝廠一樣,廠子的會議室本來也是一個陳列室,這裏成列了許多廠里的工藝品,最新的幾樣,卻是牆上的幾幅漆畫,以及幾個葫蘆。
「真漂亮啊」松井造看着牆上的漆畫,由衷地讚嘆道。
畫面上是各種色彩呈現出來的一種非常自然的堆疊花紋,好像雪花牛肉的切面,或者大理石的天然紋理,但是顏色更加豐富多彩,鮮艷光潔。
自然,瑰麗,神奇,就好像曜變釉那樣,半為人工,半為天成。
在人類的美學心理當中,這是一種令人天然親
近的圖案,像一副抽象畫,可以任由人天馬行空地發揮自己的想像。
周至只看了一眼,就哭笑不得地說道:「阿格大哥,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呀。」列索阿格說道:「收到你發來的圖冊,我結合了剔犀工藝和島國肉合蒔繪工藝,用百分之六十五的生漆和蛋清乳合,調成厚漆,再通過滴、甩、絲瓜布滾、拖等辦法,在刷好底漆的板子上起料,製作出凹凸表面,待干後再用不同色漆分層髹塗。之後在重複幾次這樣的過程,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