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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能夠做到可編程,可讀寫,斷電後存儲數據不消失的半導體非易失性存儲器,只有英特爾發明的EEPROM。
但是英特爾的EEPROM存在明顯短板,那就是讀寫性能差、難以提高集成度等。
也就是說,英特爾根本不適合存儲大容量的數據,因此只能用於計算機的BIOS引導晶片,用來引導計算機操作系統的啟動。
而舛岡的解決思路,是「故意降低性能」。
簡單來說,EEPROM的擦寫數據方式是以字節為單位來進行的。
而到了NOR晶片當中,這些原本都拿着單獨號碼牌的數據,被打包成一個個「小集體」來看待,即以塊為單位來進行擦和寫。
在晶片裏,「號碼牌」本身就佔據了電路的一部分,以前是一個房間一個號碼牌,現在變成了一棟大樓一個號碼牌,這麼一來,「號碼牌」就大大減少了,晶片的面積自然就縮小了,容量也更大,雖然寫入速度變慢了,但是擦除速度卻變快了。
性能總體還是降低了,但是這個代價換來的卻是成本的巨大節約,達到了量產的要求。
而且速度也並非真正的慢,畢竟半導體內的電子都是以光速在運行,因此舛岡富士雄將之命名為FLASH,意思是速度像閃光燈一樣快的存儲,國內將之翻譯成了「閃存」。
閃存的出現毫無疑問應該是跨時代的產品了,然而就算到了現在,全世界絕大多數產商都沒有意識到它的真正價值,就算是舛岡富士雄所在的東芝,以及首先注意到閃存產業的INTEL,都將之定位在計算機的系統引導晶片這一狹小的應用範圍里。
最關鍵的是舛岡富士雄在東芝內部完全不受待見。
舛岡富士雄二十八歲從日本半導體技術創始人之一——西澤潤一門下博士畢業,當時引得島國各大企業紛紛拋出橄欖枝,而他被東芝吸引的原因,是因為時任東芝超大規模集成電路研究所所長的武石喜幸的一句話——讓我們一起做一個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吧。
就為這麼一個「大餅」,舛岡下定決心拒掉其他機會,投身東芝。
但因為其自由散漫的風格,無法讓公司高層認為他可以帶好團隊,雖然在進入東芝的第一年就搞出了SAMOS存儲器方面的新專利,並以此推動東芝與英特爾簽署了相關交叉授權協議,卻隨後就被公司內部放逐了。
先是一度被調到銷售部門,卻業績稀爛。後來又在工廠里折騰了好一遭,也沒有干出啥成績。
最後還是當年挖掘他的伯樂武石喜幸抬了一手,在一九八零年把他撈回研究部門。
發明NOR閃存晶片之後,新發明立刻引起了英特爾的注意。他們很快為此聯繫上了東芝和舛岡,並搶先在八八年量產了NOR閃存晶片。
也就是說,雖然閃存的概念最先誕生於東芝,但閃存產業的開創者卻是大洋彼岸的英特爾。
而且雙方其實都沒有如何重視這項發明。
因為其造價實在太高。
所幸在閃存研發團隊的危機時刻,研究所所長武石喜幸表了態:舛岡的做法符合技術發展的方向,那就好好做吧。
不僅如此,因為舛岡的團隊申請不下來開發資金,武石所長還把其他項目的資金分給了他們。
到了一九八六年,不甘心的舛岡富士雄再次走到了同行前頭,他發明了更便宜的NAND閃存,也就是現在大家手機里都在用的那種。
NAND閃存的原理走上了和NOR相同的道路,繼續以「犧牲性能」為代價,雖然與NOR閃存相比能實現更高的存儲密度和更快的擦寫速度,但其傳輸速度卻更加拉胯,僅有NOR的千分之一。
東芝獎勵了他幾百美元獎金,然後將之束之高閣。
收到四葉草NAND閃存記憶棒的訂單後,東芝終於量產了一批,但對於舛岡富士雄而言,他的東芝生涯卻走向了尾聲。
因為他事業的後盾,武石喜幸突然離世了。
失去了唯一支持和理解自己的領導,舛岡被東芝迅速地被徹底邊緣化。
「總監,有人拜訪。」手下的技術員匆匆走到舛岡富士雄的工位,和他交代了一句,然後又匆匆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