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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判牘的來歷也很有趣。
在古代,老百姓去衙門告狀,都要呈上一張「狀紙」,寫明訴訟的內容。
縣官在案件審結完畢後,把判詞寫在狀紙的前頁或結尾處,就稱為「判牘」。
鄭板橋當了十二年的縣令,按道理判牘應該很多才是,然而並不然。
因為歷朝歷代,案牘管理都非常嚴格,必須集中存放,歸檔,就連銷毀都有固定的年限和格式,甚至除了自然災害外,基本連銷毀的機會都沒有。
因此只有縣衙里一些有機會接觸這些檔案的人,因為愛好不惜以身犯險,偷偷將狀紙上的判詞剪下帶出,以資玩賞,才能流傳世間。
又經過兩百多年後,所能尋到蹤跡的就寥寥無幾了。
據周至所知,鄭板橋同樣的東西,只在故宮、國館、魯省博物館三處有收藏,個人私藏里,只有島國辻本氏個人珍藏中有一份。
這份判牘是鄭板橋這個狂怪才子信手為之,因此其書意本質極度彰顯,遠比鄭板橋刻意創作的作品更有研究價值。
鄭板橋為了尋求書法藝術的突破,有意摻雜不同書體,刻意求變,取「八分書」之六分半,創造出驚世駭俗的「六分半」書,成了「揚州八怪」其中之一。
故而這份隨手而為的判牘雖然小巧,然將其書風展現得淋漓盡致,非常的委婉可愛。
這幅判牘的尾部,還有清代着名金石學家陳介祺「海濱病史」和「齊東陶父」的印鑑,有着名書畫藝術家尹瘦石的題簽了印章,還有李一氓篆書印「無所住齋鑑藏」,「一氓精鑒」,「一氓所藏」,及楷書印「成都李一氓」,「一氓六十」。
這些印鑑證明了李一氓對鄭板橋的喜愛,以及其流傳序列。
而另一件東西就更加的重要了,《白陽石濤書畫合冊》。
這是一份一共十七開畫冊合集,其中最重要的內容,就是陳淳和石濤的畫冊。
中國畫壇上的大寫意流派,準確說起來,其鼻祖甚至可以追溯到唐代的王洽。
到了宋代,梁楷做出了突破性的貢獻,讓大寫意成為了一種典型的「文人標誌性風格」。
真正將之構成一套創作理論並將之推向藝術巔峰的,則是明代的陳淳和徐渭,尤其是徐渭,將之變成了一個藝術成就極高的巔峰,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之後的四百多年間,其創設的藝術語言,引來無數後人的追捧效仿。
其後的繼承者,就是清初四僧里的八大山人和石濤;再往後就是揚州畫派里的黃慎、任頤;之後就是近現代的吳昌碩、齊白石、張大千、黃賓虹、傅抱石在中國美術史上留下了璀璨的一頁。
類似的藏品周至自己也有一件,那就是《白陽青藤山水花鳥六冊頁》,是陳淳和徐渭兩位創派大師的作品,品級遠比現在這件要高,但是不如現在這件內容有書有畫,傳承有序,除了陳淳和石濤的圖畫外,還有幾代收藏者的詩文,附加文化價值更豐富。
這本合冊的第十七開有一段題跋,題跋是第一代的收藏者江德量寫的,後面還有他的墓志銘。
墓志銘來自江德量好友汪中,顯然是江德量的後人續上去的。
題跋說明了這個冊頁的來歷。
江德量爺爺叫江世棟,是一個商人,這套冊頁是他最早收藏的,「當時蓋頗自矜貴」,「最寶愛之,摩挲日不去手。
」 江世棟生了個兒子叫江恂,也就是江德量的父親,後來做到了徽州知府。
江恂也收集了大量的金石書畫,而江德量自小就耳濡目染。
他父親看他對這些有興趣就很高興,認為兒子既然有興趣,這些藏品在家族裏就可以多藏數十年,算是後繼有人。
江德量後來也不負其父祖所望,成年之後考中了乾隆四十五年的榜眼,做了翰林編修,成了乾隆朝的着名學者。
這爺倆除了是收藏家和進士官員以外,江恂本身還是畫家,擅長草蟲,不過不算太出名,作品只能夠存在省級博物館,周至也有他一幅《萱草蛺蝶》圖。
而江德量則還是書法家,尤其善長隸書,這本冊頁里有一頁就是他題寫的「靈氣天成」四個隸書字,相當漂亮。
江德量的書法作品周至倒是沒有收藏,不過江德量曾經有一本《漢酸棗令劉熊碑》拓本,這個拓本後來被帶到京城,曾經引起轟動,當時的書法大家翁方綱還特意在自己的筆記里提到這件事兒,這個拓本的雙鈎本,周至倒是在啟老家中見過。
古代文人相互間都有交往,江世棟雖然是商人,卻也善於薰陶後輩,與文化人來往密切,曾經幫石濤賣過很多畫。
這卷畫冊本來是一卷陳淳的畫冊,可惜後來不小心失火,導致這卷冊頁被「焚棄幾半」,於是江家就請石濤和尚以二兩銀子一幅的價格,給這幅畫卷重新續上了,於是這個畫冊就變成了《白陽石濤書畫合冊》。
之後這個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