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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一面鏡子,一頭烏黑及腰的長髮,半月形的烏木梳子從頭頂梳到發梢,一梳,兩梳,三梳,『三梳』諧『三思』,取『吾日三省吾身』之意。
三梳過後把頭髮簡單挽個髻兒,套上頂冠,插一根素木簪子,再往鏡子裏一瞧,好一個丰神俊朗的俏郎君!
這郎君就是在集安縣眾口交贊的小顧老爺,集安縣的縣令,顧危。
梳洗完畢,打開房門,清晨的新鮮空氣裹着濕冷水汽撲面而來,顧危精神一振。
他家不算大,從廂房走出來,穿過走廊,便到了大堂,大堂里擺着一條香案,香案上供着兩塊牌位。
顧危走到牌位前,點了兩根紅燭,又點了三根香,他仔細地對着牌位拜了三拜,「爹,娘,兒到衙門去了。」
巷子最深處是座三進的院子,院子頂空被一顆參天大樟樹撐着,周圍也是大樹,環境清幽雅靜,樹與圍牆之間是一條兩丈寬的小道,小道一路彎曲而來,正是『曲徑通幽』這四個字的寫照。
陸岩就在院子門口靜靜的等着,少爺還沒起來,現在還有些時間,今天的事情有些多,他得想想等下該怎麼回話,哪件事該打頭說,哪件事該壓後說,哪件事得說得詳細些,那些事得說得簡略些,這些都是他要考量清楚的東西。
「喲,陸小爺這麼早就到啦?」
陸岩正凝神的想着,忽地清脆的一聲喊,陸岩循聲望去,只見一頂天藍色布面的小轎迎面走來,抬轎的轎夫孔武有力,是兩條大漢,轎子旁邊跟着一個小丫頭,扎着一對雙丫髻,生得唇紅齒白,嬌俏伶俐,小丫頭手上還拎着一個食盒。
聲音是這小丫頭髮出的,陸岩認得這頂轎子,也認得這個小丫頭,轎子是他家小姐趙敏月的轎子,小丫頭是小姐趙敏月的貼身丫鬟,小芝。
轎子在陸岩前面停下來。
「小姐。」陸岩朝着轎子行了一禮。
「怎麼還這樣叫?」轎子裏傳出一聲女聲,軟軟的,糯糯的,很好聽,「都是有功名的相公了,做事沒了規矩可不行。」
要是沒見面,光聽這聲音,一定以為這趙小姐是個美人,等到小丫頭把轎簾掀開,趙小姐下來,才發現這位小姐五官倒是很好看,鳳眼櫻唇,只是身材過於圓潤了些,談不上美,也說不上丑,當然了,手裏捏着的糕點和嘴巴邊粘着的糕點殘渣,又讓這位趙小姐與美人的距離去了幾分。
陸岩恭恭敬敬地說道:「我本來是一賤籍奴役,是趙家把我買下來,給我飯吃,給我衣穿,給我屋子住,還讓我跟着少爺小姐讀書認字,最後少爺還幫我抬了籍,讓我考了功名,這些都是我一輩子都償還不清的恩德,少爺小姐們講規矩,我卻不能不講恩德。」
趙敏月看他一眼,「恩德是心裏記的,不是嘴上講的,心裏記着,嘴巴上講什麼的都是小處。」
陸岩嘴上沒說什麼,臉上卻露出不以為然來,趙敏月知道這人勸不住,心底嘆一聲,說道:「還是隨你吧,只是別在外面喊,讓人聽了不是什麼好名聲。」
陸岩仍然低着頭:「我曉得的。」
趙敏月又望向大門,「你家少爺還沒起麼?」
陸岩小心翼翼的答:「這個點,再等一下,應該快了。」
趙敏月皺起眉來,將手裏剩的點心往嘴裏一扔,喊一聲:「小芝,砸門去!」
「得了!」
那小丫頭嘿嘿一笑,把食盒放在地上,狗腿子般擼起袖管子就要去砸,可拳頭還沒落下,門卻開了,那砸門的粉拳順道落到了開門那人的胸膛上。
「哎喲!」
一聲誇張的叫聲伴着一張漂亮的臉出現在哪小丫頭的面前,那張臉的主人還朝着她擠眉弄眼,「天吶!小芝兒今天居然對我投懷送抱了,這是想通了,要當我的通房麼?」
話是調戲的話,聲音卻是一本正經的聲音,再配上這溫潤俊俏模樣,哪怕真有調戲的意思,也足夠讓懷春少女欲語還羞了。
那小丫頭卻一溜煙地躲到自家小姐身後,朝着那人吐吐舌頭,「顧危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盡說些不要臉的話!」
趙家有兩個不懂規矩的,一個是陸岩,一個就是這小丫頭,對主人直呼其名的丫頭,天底下也只有這一份了。
陸岩對着顧危行了一禮,「少爺。」
兩個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