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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嚴的生命體徵逐漸恢復了平穩,雖然體溫仍然很高,但至少血壓和心跳都穩定到了可以做手術的地步。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骨科的木匠們決定儘快給高嚴做手術,以解決他左臂外側上的肌肉損傷和靜脈破裂問題。
搶救室里,周軍聽說祖母恢復了不少,一路趕來的時候原本心裏挺開心。可卻沒想到,祖母對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周秀芳以平靜到如同要去菜市場買菜的口吻,向自己的孫子提出了一個要求。
「等我死了以後,把屍體捐給學院。」周秀芳吸着氧,對周軍道,「我房間裏的化妝鏡抽屜下面,有個箱子。裏面記錄着我一直以來的病史,連同病史一起捐給學校。」
「奶奶,還沒到這一步呢。」周軍的聲音有些發抖,「黎教授那邊已經在準備床位了,咱們過去直接住就行。」
周秀芳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笑容,「是耀明啊?這小子現在也當上教授啦?」
耀明是黎教授的名字。周秀芳曾經是黎教授的帶教老師。
「我也是醫生。」周秀芳很淡然的搖了搖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要求上。「ppcl是什麼病我比你清楚。」
周軍急道,「那也不至於現在就……」
「我已經八十八了。」老太太倔強起來真是無人能敵,她仍然是慢慢悠悠的,鎮定道,「我自己的身體情況是什麼樣子,我自己清楚。」
周軍似乎還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搶救室。
搶救室里一片肅靜。
每個醫生都是靠着醫學院裏一具一具的大體老師,從零開始熟悉人體構造。雖然無法言傳,但每一具大體老師,都以身教的形式,默默的教育着剛開始醫生之路的學生們。
大體老師雖然不會說話,但都是最好的老師。
周秀芳的決定平靜而富有力量,年輕的時候,她和大體老師們一起教育出了一大批醫生。等到年老體衰了,她決定一起加入大體老師的行列中,用自己的身軀繼續去教育更多的醫生。
鞠躬盡瘁,死而不止。
周秀芳用了藥後生命體徵平穩了許多。周軍離開的五分鐘後,第四中心醫院醫務處社工部的工作人員,夾着一個文件夾走了進來。
「周老師……」這位工作人員年紀不清了,看上去大概比周軍還大個十來歲。她只是叫了一聲老師,就止不住的流起了眼淚。
「噢喲,你這小丫頭。」周秀芳笑了起來,「上學的時候就是個小哭包,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哭呀?」
來人是醫務處的副處長李萍。如今也五十多歲。她年輕的時候,是周秀芳的學生。
李萍哭紅了雙眼,鼻子也紅彤彤的。對病床上的恩師玩笑,她自然是笑不出來的。
「好啦,不哭了。」周秀芳艱難的抬起了手,在李萍的臉上抹了抹,「既然你來了,是不是有文件要我簽字啊?」
李萍這才慌亂的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內容,手忙腳亂的從文件夾里取出了一張聲明書,交到周秀芳手裏,準備讓她簽字。
「我的手捏不住筆啦。」周秀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按手印吧。」
孫立恩和徐有容的午餐被拖到了下午兩點。兩人在會議室里找了個座位坐下,拿出醫院食堂配送來的盒飯。就着熱水,扒拉着已經徹底涼掉的米飯。微波有可能會干擾到一些精密的醫療儀器,所以搶救室的休息室里連個微波爐都沒有。運氣好的時候,醫生們也許能吃上熱乎飯。但絕大多數時候,有一口吃的能進嘴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工作太忙顧不上吃飯的情況也是有的。
「你怎麼看今天這兩個病人?」徐有容吃着飯,忽然朝着孫立恩問道。「他們的症狀很難診斷麼?」
孫立恩想了想,認真道,「那個病毒性腦膜炎是最麻煩的。周老太太的病已經確診了就無所謂,可我還是有些擔心腦膜炎——病毒抗體培養都是陰性吧?」
「檢驗科反正說不是柯薩奇病毒。」徐有容也有些發愁,「a組和b組都是陰性結果。」
「能導致病毒性腦膜炎的病毒數不勝數。讓檢驗慢慢做實驗唄。」孫立恩搖頭嘆氣道,「反正已經上了利巴韋林,繼續嚴密監控吧。只要他的症狀有所好轉,就說明我們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