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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君君臣臣
老頭笑道:「哦,那趕緊吃吧,我先嘗嘗你這熊掌豆腐。」
挑了一口豆腐放到碗裏,端起來咬了一口,老頭閉上了眼睛細細體味,然後搖頭嘆氣:「這還是豆腐嗎?豆腐已經如此美味,今日知道楚成王為什麼要請燔熊掌而死了。」
蘇油說道:「楚成王即位之初,布施仁德,盟好諸侯,貢奉天子,一生擴地千里,滅亡南方諸國。抗齊桓,敗宋襄,楚國自此稱雄中原。要不是因為繼承人問題,被自己的兒子殺死,應該算是一代明君吧?」
老頭睜眼:「弒兄上位,死於子手。首尾倒是呼應,何明之有?」
蘇油眼睛都瞪大了,老頭你還真敢說!你第一句有影射當朝之嫌!
唐淹趕緊放下筷子拱手:「山長,明潤尚未細學《春秋》,於聖人之道,還未明白,我自會教導於他。」
老頭微微一笑:「熱血少年,讀史書的時候,眼光多在王圖霸業之上,我年輕時候還不是一樣?這個不礙的,道理慢慢就讀明白了。」
「明潤你記住,無論君臣,所行不正,縱然強橫一時,遲早會有反噬之憂,必將給國家和自身帶來深遠的災難。」
這個蘇油同意,不過他理解的正,是指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和價值觀。
但是卻不敢再說出口,要不然肯定會被老頭批得一塌糊塗。
老頭又說道:「楚國人裏邊,我最佩服的不是他們的國君,而是一位大臣。」
蘇油舉手:「我知道,三閭大夫。」
老頭搖頭:「非也,我佩服的人,叫鬻拳。」
見兩個小的一臉懵逼,唐淹笑着解釋道:「鬻拳乃楚國宗室後裔。兩次因事諍諫楚文王而名留史冊。」
「文王時,息侯夫人歸寧途徑蔡國,蔡哀侯姬獻舞以姨相呼,言語輕浮,惹怒了息侯。」
「息國與蔡國訂有軍事協議,一方受兵,另一方須得出兵相助。」
「於是息候故意請求楚文王討伐自己,等蔡哀侯出兵相助時,反戈相向,讓姬獻舞成了楚軍俘虜。」
「被俘虜的蔡侯得知實情,惱羞成怒,大罵息侯詭計多端,文王見利忘義。文王見其咒罵不止,盛怒之下架起油鼎,準備烹殺蔡侯,祭祀太廟。」
「殺一個小小的蔡侯自是輕而易舉,但他的死會給楚國帶來麻煩其他諸侯很有可能在恐懼之餘,聯合起來共抵禦楚國。這樣,楚國北上中原的道路就會更加艱難。」
「大臣鬻拳審時度勢,覺得文王之舉弊大於利,雖可解一時之恨,但會使楚國陷入四面受敵的境地。」
「於是鬻拳面見楚文王,並勸說道:『蔡侯不能殺!楚國剛入中原之地,您就用這麼殘忍的手法殺害被俘虜的諸侯,實在是難以讓其他諸侯歸服。如果我們放過他,並與蔡國結盟,既得盟友,又能讓其他諸侯國信服,不是一舉兩得嗎?』」
「但蔡侯如此辱罵自己,文王無論如何都難消心頭之氣,因此,他不聽鬻拳的勸誡,執意要烹殺蔡侯。」
「鬻拳見楚文王固執己見,一咬牙,拔刀架在楚文王的脖子上,怒氣沖沖地說:『我寧可與你一同去死,也不願見您失信於天下諸侯!』楚文王嚇得魂不附體,改口說:『我聽你的!』連忙命人撤下油鍋,放過蔡侯。」
「見油鍋以撤,蔡侯獲赦,鬻拳丟下刀子跪倒在地,說:『大王能聽臣的建議,是楚國的福。但為臣者脅迫君王,罪當萬死。』請求文王處置自己。文王素知他脾氣率直,並沒有怪罪他的意思,說道:『我明白你是一片忠心,並不怪罪與你,算了吧。』」
「可鬻拳不覺得,說:『王雖赦免臣,臣何敢自赦?』話音未落,操起佩劍,自刖一足,然後忍痛大呼:『人臣有無禮於君者,視此!『」
「鬻拳此舉,驚呆在場所有人,文王回過神後,趕忙派人救治鬻拳。之後,文王將鬻拳斬下的一足供奉於太廟,作為自己不納諫的警示。憐鬻拳忠誠,授以大閽之職,使其主管郢都城門。」
蘇油都傻了,這故事沒聽說過,當真是猛人啊!
另一邊的張藻更是嚇得豆腐都掉了,不是說讀書人都文縐縐的嗎?這等血勇,比面涅將軍都差不到哪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