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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傳鱗回到小院,關門落閂,大步走向馮笛。她倚坐在牆角,四肢癱軟,腦袋耷拉在胸口,顱頂赫然插着十三枚金針,粗細深淺不一,沒有兩根完全相同。
郭傳鱗心中一凜,他記起韓兵曾提及這種逼供的邪術,那十三枚金針稱為「鎮魂針」,穿透顱骨直入腦中,受針者半痴不呆,完全喪失清醒的意志,任人擺佈。擺弄十三鎮魂針的人,無一不是精通醫理的好手,內功剛柔並濟,有相當火候,這樣看來,張元絕不簡單!
郭傳鱗搬來一張凳子,面對面坐在馮笛跟前,沉默片刻,單刀直入問道:「誰讓你行刺閔凡閔胖子的?」
馮笛沒有改變姿勢,過了數息,蠕動嘴唇答道:「師尊。」聲音聽上去陌生而詭異,仿佛有另一個人操縱着她的心智。
一子落,一子應,華山派終於發起反擊,一出手就斷了「鷹線」,是巧合,還是蓄謀已久?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郭傳鱗有一種錯覺,自己的一舉一動,似乎都沒有脫離厲軾的視野,冥冥之中有一雙無形的眼,正默默注視着他。
鎮魂針刺探腦海,激發潛能,反噬尤為激烈,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馮笛的意志隨時都會崩潰,郭傳鱗打點起十二分精神,挑要緊的事,一一盤問仔細,生怕錯過了關鍵。他並沒有留意到,一道元陰之氣從馮笛後腰鑽出,悄無聲息沒入牆根,化作一顆拇指大小的骷髏頭,深藏於地下,仰頭望着郭傳鱗,下頜骨開闔,無聲無息吐出四字:「找到你了!」
數個時辰後,張元小心翼翼拔出鎮魂針,用絲巾擦乾淨,收入一隻黃楊木的扁盒中。馮笛的屍體倒在牆角,死不瞑目,瞳仁無影無蹤,眼眶裏只剩下一片慘白。鎮魂針奪去了她的生命,真正的兇手卻是郭傳鱗,事實上,從踏進小院的一刻起,他就沒打算讓馮笛活下來。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既然馮笛鐵了心要殺他,他下手就不會留情。
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問了,鎮魂針下沒有秘密可言,然而郭傳鱗的心情並不愉快。華山派掌門厲軾果然賜下了一道仙符,種於馮笛丹田內,然而當他剖開屍身尋找時,卻一無所獲。難道是耗盡了靈力,仙符隨之潰散?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郭傳鱗心驚肉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張元並沒有急於離開,人死如燈滅,他
看了看那具開膛破肚的臭皮囊,善解人意道:「郭教頭打算怎樣處置屍體?讓外人看到,終究不妥,傳入知府大人二中,又得費一番口舌解釋。」
「正為此犯愁呢,張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郭傳鱗本打算拜託魏通判,神不知鬼不覺找個地方埋掉了事,聽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有更妥善的法子。
「如果郭教頭信得過,不妨交給我來辦。」
「如此甚好。」郭傳鱗略加思索,一口答應下來。
張元從懷中掏出一隻巴掌高的青玉瓶,拔去塞子,小心翼翼倒了些焦黃粉末,粉末沾上血水,噝噝作響,骨肉盡皆爛去,化作刺鼻的黃水,無移時工夫,偌大的屍身就爛得乾乾淨淨。郭傳鱗暗暗稱奇,舀了一盆清水,胡亂沖一下地,看着積水滲入地下,不留痕跡。
「好東西!」他由衷贊了一句。
張元道:「些許小道耳,不足掛齒。」頓了頓,又道:「郭教頭身份不同往時,繼續借居知府大人的官邸,畢竟不甚方便,鄙上在揚州城外新購了一戶宅子,路途倒也不遠,郭教頭不如搬過去住吧!」
淮王考慮得很周到,時機也恰到好處,像嚴刑拷打毀屍滅跡這種事,放在賀耀祖的官邸確實不大方便。郭傳鱗沒怎麼猶豫,拱拱手道:「多謝貴上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擇日不如撞日,郭教頭何不今天就去呢?」
「總得跟知府大人知會一聲。」
張元微笑道:「鄧茂鄧將軍已經跟賀知府打過招呼了,郭教頭不必等他回來。鄙上的意思,今晚想請郭教頭過去,一來看看宅子是否中意,還缺什麼東西,二來備下一桌宴席,為郭教頭賀喬遷之喜。」言辭之中不容他推脫。
郭傳鱗心中有了底,他猜想,衡河一線的戰局當在韓兵掌控中,胡觀海的頭顱也搖搖欲墜,事態正朝着有利的方向發展,淮王動心了,要將他置於掌控下,以免錯失良機。至於賀耀祖,他的用途就是掩人耳目,牽線搭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