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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去了城南的墓葬崗,全綠水鎮的百姓死後都是葬在這兒,一座小小的山崗,卻堆滿了墳頭,她找了整整一圈,才在角落找到她爹的墓。
一個墳包,一塊水泥墓碑,簡陋至極。
她從懷裏掏出一枚暗器。
泛着陰冷寒光的梅花釘,五片圓潤的花瓣攢在一起,中心是一根細長鋒利的銀針,漂亮精緻,卻是殺人的利器。
這枚暗器,是白慎之死在繡樓下時撿起的,也是兇手唯一留下的罪證。
到底是誰?
為何要這般趕盡殺絕?
她不明白白家為什麼會招致這樣的滅門慘禍,他爹只是個尋常的小鎮大夫,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二娘三娘雖然為人尖酸刻薄,卻從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還有妹妹青梅和尚未懂事的幼弟,那麼年輕美好的生命,還沒來得及綻放,就驀然枯萎,成了墓葬崗上一個冰冷的墳包……
人命,在有些人眼裏,就那麼不值一提嗎?
她從籃子裏端出一隻燒雞,一塊醬牛肉,幾盤供果,並一壺酒水擺在墓碑前。
「爹,長安來祭拜你了。」
她倒了一杯薄酒,灑在墓前。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出殺你的仇人,替你報仇的。」
她握緊手中的梅花釘,在墳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起身卻發現她爹的墳包上長了不少雜草,她又幫她爹把墳包上的雜草拔了,直到紅霞漫天日落西山,才起身下山。
一轉身,卻正對上一雙冷清的眼眸,封慕白負手而立,靜靜看着光禿禿的墳頭。
長安一愣:「你怎麼在這兒?」
封慕白不答,凝視着灰白的墓碑,輕輕念道:「綠水鎮人士白祁之墓……你聽說過藥王谷嗎?藥王谷是西晉最神秘的醫藥世家,醫術如神,卻避世隱居。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藥王谷雖然飄然世外,卻依舊不能不敬君王,為表忠貞,藥王谷每一代都會派一名傳人出世,侍奉君王。二十年前,這個人就是藥王谷二公子——白祁!」
長安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一直以為她爹只是個平頭百姓,靠一手祖傳的醫術穿衣吃飯,卻沒想到他有這樣的背景……神秘世家藥王谷的二公子!
藥王谷,西晉皇室……
這都是她遙不可及的地方。
封慕白道:「你爹曾是西晉太醫院院判,你想想,是什麼原因,逼得他非要逃出皇宮,躲到東夏一個邊陲小鎮來當個街頭郎中?」
是什麼原因?
長安忽然想起她爹的臨終遺言,他說,快跑,他們找來了。
他們是誰?她爹這麼多年,究竟在躲避什麼人?
封慕白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是長安第二次見到夕瑤,還是如意坊的那座繡樓,她穿着件素白的齊胸襦裙,同色的杭綢上衣,臂間挽了條雪光的披帛,靜坐在窗前的繡墩上,烏黑的頭髮簡單的挽了個髻,只插了兩支素銀簪子。
月光下,纖瘦的身影冷寂而淒涼。
封慕白道:「你要見的人,我帶來了。」
長安在心裏罵了聲娘。
他媽的,不是說帶她去見一個人嗎,怎麼變成了夕瑤要見她?
夕瑤緩緩轉過臉,冷冷凝視着長安,面上有種微妙的幽怨,仿佛譏笑,又仿佛怨憤。
「顧少夫人,我們又見面了。這次再見,你看我可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眼前的夕瑤,與當日在浣花樓所見的女子簡直判若兩人,仿佛瞬間褪去了那種菟絲花般嬌弱可憐,從裏面剝離出一個淒楚絕望的靈魂。
而且,她這身打扮委實奇怪,一身縞素,就好像是在給人披麻戴孝一般。
長安道:「你家裏是有什麼人過世了嗎?」
「是啊!」夕瑤譏誚地看着她,「我的父親,二娘三娘,妹妹,還有尚未懂事的幼弟……他們都被人殺害了!」
長安一愣。
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不過,她爹一向風流多情,到處惹桃花債,難道,當年曾在外有了個女兒?這麼一想,再看夕瑤時,忽然發現她和爹爹長得很像,尤其是眉毛和眼睛,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莫非……
「你是我爹流落在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