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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曾經聽人提起過一種說法。
人類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在接受海量信息,進行海量計算,每一秒,大腦都在推衍着未來無數種可能性。但這種超負荷計算的結果,大部分會因為大腦無法承受而被拋棄,丟在腦海的角落裏,仿佛從未發生過。偶有一次,現實與曾經計算出的某次結果一致時,相應畫面會被意識從腦海深處翻撿出來,變成仿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這就是既視感的一種解釋。
對普通人而言,既視感是一種令人困惑與着迷的現象。但對巫師而言,既視感則是一種傑出的占卜天賦。
鄭清沒有這種傑出的天賦。
所以,當他轉身向樓下走去,身前是一抹歡呼雀躍的影子,身後是肅穆而又隆重的典禮,莫名產生一種強烈既視感,總覺得自己之前經歷過這一幕的時候,他腦海中第一個念頭並不是琢磨自己的占卜魔法是不是又有突破了,而是深切懷疑黑獄戰場上的某頭青銅巨龍是不是偷偷溜進學校,想要大鬧開學典禮。
男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旋即啞然。
第一大學的開學典禮上,不僅僅有學業未成的年輕巫師,還有更多的是蜚聲整個巫師界的強大巫師,傳奇肯定是有的,便是古老者說不得也偶爾瞥兩眼。
這樣的陣容下,莫說那頭合體後只是沾了一絲傳奇氣息的青銅龍,便是剛剛進階古老者的海妖王前來,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想到海妖王,鄭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的耳洞裏可還藏着那頭大妖進階前遺留的精氣蛻變的小蛇,幫忙吸納他靈魂深處那枚禁咒種子瀰漫出的氣息。
背後念叨別人是不好的。
男生安下心,收回目光,重新向第一大廳外走去。既視感重新降臨,讓他再次想起了黑獄戰場上空那頭盤繞如時鐘的巨大青色陰影。
在黑獄,那條青銅巨龍製造的時間循環,給年輕公費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秒都在經歷着陌生而又似曾相識的畫面,那種強烈的矛盾感,即便已經過了幾個月,即便經過校醫院耐心而又細緻的治療,至今想起,仍舊令鄭清有種噁心煩悶的感覺。
帶着這份令人困惑的心態,背着從開學典禮悄悄溜走的違紀現實,年輕公費生攥了攥手心那張信紙。
紙鶴是從二維進化實驗室飛來的。
寫信人是蘇施君,她用非常簡練的語言告訴男生,她現在在辦公室,想割影子現在就來,因為周六日她大概率會被其他事情牽絆,不確定是否還在學校——順便,她讓鄭清帶上波塞冬,她要檢查一下小狐狸這幾天的學習成果。
直到離開第一大廳,回到學府熟悉的環境中後,壓在鄭清心頭的那份不安才悄悄散去。懷裏的小狐狸安穩的蜷在臂彎,大尾巴耷拉在外面,有一下沒一下的甩着,眯着眼,一隻耳豎着,一隻耳趴着,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
它還以為鄭清要送它回寵物苑呢,所以正抓緊時間養精蓄銳,這樣回去以後就能跟其他小夥伴瘋玩了。
這小東西核桃大的腦子裏全然沒有意識到,寵物苑其他動物都去參加開學典禮了,現在回去它跟鬼玩兒嗎?
不,鬼都沒有。
說不定學校里那些四處溜達的小鬼此刻也正老老實實抄着手,站在第一大廳觀摩開學典禮呢。
男巫繞過臨鍾湖,走進幽靜的環府長廊——大家都去參加開學典禮,這一路都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兒,四周靜的令人心底發毛——小狐狸慢慢覺察到不對,趴着的那隻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唧唧?
小狐狸不安的詢問鄭清。
「哦,去二維進化實驗室,你安安心心睡吧,一會兒就到了。」鄭清寬慰的撓了撓波塞冬的下巴。
蓬鬆的大尾巴停止甩動。
小狐狸仰着頭,費力思索着那個拗口的名字,對它而言,除了美食、蘇芽以及寵物苑裡那些小夥伴,能留存在腦子裏的名字並不多。但二維進化實驗室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讓它有種尿急的感覺。
慢慢的,小狐狸似乎忘記了那個令它煩惱的名字,大尾巴重新晃悠起來,左一下,右一下,不緊不慢。原本豎起的耳朵也重新趴了下去,而且這一次兩隻耳朵都趴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