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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栩滿意的點了點頭,跟着家丁向裏面走去。
「下官見過惠王殿下。」在大堂門前,一身家常服的張問達,抱拳對着朱栩行禮道。
朱栩目光不由得眯起,打量着眼前這個人。
五官均稱,皮膚白淨,留着山羊鬍,神色平靜中有這一股淡淡的凌厲之色,內斂而稍外漏。
一時間,朱栩思緒飄飄。
要說天啟初年,滿朝文武,最讓朱栩佩服的,並不是勉力維持大局的首輔葉向高,也不是號稱內相的王安,更不是魏忠賢,而是這個張問達。
張問達,吏部尚書,天啟三大案的經手人甚至是策劃者!若非他早早致仕,內閣首輔是遲早的事情,而且不會被魏忠賢生生整的家破人亡。
曹文詔見朱栩看着着張問達發愣,張問達也默不作聲的保持姿勢,不由得低聲在他耳邊道「殿下。」
朱栩頭一揚,醒悟過來,看着眼前的張問達微微一笑,道「張大人見諒,本王是第一次見你,難免有些舉足失措。」
張問達起身,今年不過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倒也不在乎多拜這點時間,聞言看着朱栩,一副公事公辦,沒有公事請離開的表情道「不知惠王殿下今日到下官府上有何吩咐?」
絕口不提皇后的口諭。
朱栩也不過是拿那當藉口進門,見張問達識趣的沒有問,他背着手,裝模作樣的說道「本王來得匆匆未曾用飯,張大人不邀請本王一起吃點?」
張問達神色不變,還是那副表情,道「殿下見諒,下官府上都是粗茶淡飯,入不得殿下眼。殿下若有吩咐,下官立刻差人去辦。」
朱栩抿了抿嘴唇,他是真餓了。但眼前這位張大人心思通透,狡猾如狐,不是駱養性那麼好對付的。稍稍沉默了一下,有點嫌棄的對着曹文詔道「說的也是,你去醉仙樓將他們最好的菜打包幾份過來,今王與張大人一起用飯。」
說完也不管張問達,繞過他,直奔大堂走去。
張問達神色微怔,旋即右手食指摸索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眉頭微動,然後跟着朱栩走了進來。
朱栩走到大堂裏面的椅子上坐下,對着走進來的張問達熱情道「張大人不用客氣,隨便坐。」
張問達食指一頓,旋即道「謝殿下。」然後隔着桌子坐在朱栩右邊。
朱栩坐下來,左手放在桌上,四指敲擊桌面,如同馬蹄聲,在安靜的大堂內一陣一陣響起。
張問達進士出身,論官位是號稱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論地位,哪怕是首輔要熬兩年他也做得,在文壇更是名聲響亮,號稱大家。
他端坐一邊,神色不動,只是餘光也不時掃向朱栩,心裏暗自揣度。
如今魏賊惡行越多而阻不得,朝中已多有大臣彈劾不果,辭官的辭官,外貶的外貶,哪怕他這個吏部尚書也壓力頗大,不得已也要辭官。
這個惠王殿下年不過十歲,他今天來,是誰的說客?
皇帝,魏閹,東林黨,浙黨,蘇黨?
張問達心裏念頭閃過,神色卻不動分毫。
朱栩一邊肚子咕咕叫,一邊也在思忖。儘管之前已經將這位張尚書的性格偏好打聽清楚,但如今見面才感覺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棘手的很。
想他留任恐怕已經不可能了。朱栩暗自低語。
朱栩稍稍沉默下,醞釀着稍微嚴肅一點的氛圍,然後才道「聽聞張大人要辭官歸鄉?」
張問達絲毫沒有輕蔑或者怠慢朱栩,聞言立即微微躬身道「回殿下,家母病重,下官想要回鄉盡孝。」
盡孝,這個詞在這個時代是萬能與無敵的,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一提到這兩個字,所有人都得默然然後讓路。
朱栩在他的摺子上已經看過這個理由了,故意想了想道「本王已經為大人奏請皇兄,將老人家接來京城,有御醫專門診治,想來老夫人對大人的孝心會更加感動。」
張問達搖頭,道「多謝殿下好意,家母年老,受不了這長途跋涉的顛簸之苦。」
朱栩道「皇兄也是這麼說的,已經派御醫前往張大人老家涇陽,所以大人不用着急返鄉。」
張問達本來已經想好的說辭頓時被打了回去,皇上愛護之心昭昭,難不成還不知好歹的因為這個去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