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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室中門窗緊閉,但劉備的罵聲仍然清楚地傳入室中,直叫劉琮羞憤欲死,如坐針氈。
眾所周知,大漢以孝治天下,劉備以此入手,罵劉琮是無父無兄之徒,這樣的指責足以徹底毀滅一個人,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莫說劉琮,張允都有些聽不下去了,怒而起身道:「劉備匹夫!竟然堵門謾罵,簡直欺人太甚!我這就出去將他拿下……」
「算了。」劉琮想了想,沒有同意。
昨日父親臨終前,託孤於劉備,讓他「以父視之」,他亦當着父親及荊州眾臣的面,以子侄之禮拜劉備,雙方已然定下名分,能不翻臉最好還是不翻臉。
再說,劉備哪有那麼容易對付,其麾下關羽、張飛,皆萬人敵,勇不可當,即使有數百甲士護衛,也難保萬全,萬一被他們殺進舍中,後果不堪設想。
張允重新坐回位置,道:「那就由着他堵門謾罵?」
劉琮道:「等他罵夠了,自然就會走。」
仿佛是在印證他的話,不一會劉備的罵聲便開始減弱,直至徹底消失,劉琮不由鬆了一口氣。
官舍外,關羽雄軀昂立,手撫濃密長須,對面雖甲士林立,他卻視之如土雞瓦狗,謂劉備道:「將軍,不如讓我等護送你殺進去,當面問個明白。」
張飛附和道:「飛願為前驅,替將軍殺出一條血路。」
劉備面色不住變幻,良久,從齒縫間蹦出一個「走」字。
關羽、張飛相視一眼,沒有再多言,默默的跟隨劉備離去。
回到住地,劉備立即派人召集群下,商討對策。
不久,眾臣便悉數趕來,除了簡雍、孫乾、糜竺、糜芳、劉琰等跟隨劉備出生入死多年的舊臣,還有劉備來到荊州後新招攬的楚地才俊劉邕、郝普等,放眼望去,稱得上人才濟濟。
然而這些才智非凡之輩,對於目前的處境,全都一籌莫展。
劉景數萬步騎,自南而來,逼近襄陽,其水軍封鎖漢沔江面,不但阻斷了北方之兵的入援,同時也堵死了他們的北歸之路。
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降。
關羽郁聲道:「難道我等真要隨劉琮,歸降劉景不成?」
關羽對歸降劉景抱有極大顧忌,畢竟劉景麾下頭號大將褚方,可是死在他的手裏,甚至其頭顱作為戰利品被他帶回襄陽。
關羽捫心自問,若是他被人殺死,劉備絕對會不顧一切為他報仇。劉景想必也是如此。
或許劉景礙於名聲,不會立刻殺了他,但日後保不齊隨便找個由頭,就將他害死。大丈夫,生死豈能操於他人之手?
劉備自然知道關羽在擔心什麼,他也不願向劉景這個黃口孺子屈服,但眼下北歸之路斷絕,除了歸降,別無其他出路。
劉備默不作聲,室中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就在這時,章陵(郡)人劉邕忽然開口道:「將軍既然不願南附,西行可也。」
「西行?」劉備聞言不由一怔。
劉備及麾下眾臣大多都是北方人,來荊州不過一年,並不是很熟悉荊州地理,只知襄陽西邊是米賊張魯割據的漢中。
難道劉邕想讓他們前往漢中投靠張魯?劉備等人大感詫異。
只有郝普等荊州本地人,隱約猜到了劉邕的意圖。
劉邕來到堂下,以仗為筆,以水為墨,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口中道:「將軍,諸君,且看,這是襄陽,」接着又在襄陽西側連畫三個圓圈,由近及遠介紹道:「這是(益州)漢中郡的房陵縣、這是上庸縣、這是西城縣……」
《史記》記載房陵:「縱橫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故名。上庸、西城二縣同樣群山環抱,地勢險惡。
初平年間,張魯奉益州牧劉焉之命,率軍北上,攻殺漢中太守蘇固,竊取漢中。
因房陵、上庸、西城三縣遠離漢中盆地,又有山河之險,易守難攻,張魯鞭長莫及,索性便放棄了三縣的管理。
而另一邊的劉表也將三縣當做與張魯之間的緩衝,此後十餘年,三縣成了三不管地帶。
劉邕當然不是讓劉備投靠張魯,張魯乃妖賊也,安能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