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爾等家主已為本將所擒,還不速速棄械投降!」
劉綎聲若雷霆,單手高舉凌雲翼,傲然向正要回身救主的凌家家丁喝道。
凌家家丁見自家老爺被擒,果然投鼠忌器,紛紛呆立當場,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他們卻也沒有真的老老實實「棄械投降」,只是有些進退失據。
凌雲翼驚怒異常,但更多的還是恐懼,他知道劉綎剛才的表現意味着什麼——單槍匹馬衝擊凌家家丁的核心部位,百十人立於陣前卻無人能當他一擊,這是勇冠三軍的表現啊,這種人可不是路邊的大白菜,說有就有的!
凌雲翼正不知這悍勇絕倫的青年是何來歷,忽然聽他這一聲怒吼,心中反而大喜,儘量剋制着心中的恐懼,用一種文官特有的威嚴喝道:「你是何處兵將,可知本官乃是朝廷新任兵部尚書麼?你以武將之身挾持本兵,莫不是想要造反!還不速速放本官下來,本官素來憐才,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
此時大明文官的地位哪裏是武將能比?更何況他凌雲翼此刻的身份乃是兵部尚書,說句不客氣的話,那簡直就是滿朝武將的親爹!所以在他看來,既然此人自稱「本將」,那只要知道自己乃是兵部尚書,哪有不立刻放人,哭着求着向自己告饒的道理?
哪知劉綎這廝卻是個一根筋的貨,聽了這話竟然搖搖頭道:「現在可不能放了你,你要殺高公子,我不能見死不救。」
凌雲翼勃然大怒:「我何時要殺什麼高公子了?」然後猛然醒悟過來,又問道:「你說那個河南舉人?那你卻誤會了,本官怎麼可能擅殺一名舉人,本官只是見他不識好歹,打算教訓一下晚輩罷了!」
劉綎連連搖頭:「且不說高公子哪有什麼不識好歹,就算是有,也輪不到你來教訓啊!」
凌雲翼聽他這麼說,怒極而笑:「且先不說官位,就說本官乃是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殿試金榜二甲第三十一名進士出身,與前元輔李石麓、前輔臣張太岳等公同年,居然還教訓不得他一個萬曆七年己卯科的新科舉人?」
這資歷、這成績,擺在大明朝的確很是牛逼了,然而劉綎卻依舊搖頭:「不是末將不識好歹,實在是凌本兵你說的這些都不頂用。」
凌雲翼正要冷笑,卻聽見劉綎繼續道:「高公子的三伯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殿試金榜二甲第十二名進士出身,是凌本兵你的前輩吧?不過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咱們今天先不提。可是高公子的老師卻更不得了,乃是嘉靖十四年乙未科殿試金榜二甲第四名進士出身……凌本兵,末將雖然讀書少,但這幾個數還是算得過來的,不管是論資格、論名次,你好像都差得挺遠啊。」
「胡說八……」凌雲翼剛要斥責劉綎胡說八道,畢竟嘉靖十四年的老臣現在還剩幾個啊,這肯定是瞎說,但忽然心頭一凜,默念了一聲「嘉靖十四年乙未科殿試金榜二甲第四名進士出身?」忽然猛地睜大眼睛:「這是郭閣老!」
劉綎笑嘻嘻地道:「正是……」
他話未落音,街口已經快步跑來一隊士卒,為首卻有幾名將領,其中打頭那人卻不是武將打扮,而是身着緋紅飛魚袍,但卻帶了一頂內廷大太監慣用的紗帽,遠遠喊道:「聖上口諭:全都住手!」
這一聲喊出來,不光凌雲翼嚇了一跳,連劉綎也吃了一驚,都不知道為什麼聖上這麼快就知道了消息,而且還傳了口諭過來。
劉綎下意識把手一松,十分果斷地執行了「聖上口諭」,可凌雲翼就慘了,他年紀比張居正還長几歲,現在都六十來歲的人了,被劉綎這粗坯舉在空中好一會兒不說,還忽然「扔」了下來,直接就給砸在了地上,雖然見機得快沒摔破頭,卻也摔得七葷八素,半晌爬不起來。
凌雲翼的家丁們本想上來攙扶,但看見那一路跑來的軍兵,再看那領頭的大太監臉色陰沉,想想皇帝口諭,也都不敢亂動了,一個個連忙跪下,等候發落。
帶兵前來的大太監個子並不算很高,但嚴肅異常,頗有些威嚴。他打馬來到劉綎和凌雲翼跟前,打量了還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凌雲翼一眼,又看了看劉綎,忽然問道:「你就是劉綎?」
劉綎頗為詫異,心道:這太監怎麼會認識我?
但還是拱手道:「末將正是劉綎,敢問公公貴姓,所司何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