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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代表着大明皇權中心的乾清宮也籠罩在夜色之中,不過那西暖閣外卻站滿了各級大小宦官,只是個個都站得老遠,沒有人敢於靠近西暖閣五十步之內。
這是皇后娘娘親自下達的懿旨,宮內沒有人敢違背,貴妃娘娘隨後趕到之時,也沒有就此表示不同意見。
西暖閣中現在只有五個人,分別是陳皇后、李貴妃、小皇帝、黃孟宇以及朱希孝。
前四位好說,後面這位卻要特別提一下。
其實自打隆慶帝駕崩,朱希孝就很少進宮了。畢竟現在皇帝年紀還小,又不能親政,他這個錦衣衛都督自然沒有什麼可以向皇帝直接匯報的。可是兩宮又是先帝遺孀,現在甚至連孝服都還未除,他一個外臣又怎麼方便時不時請見?
但是今天,他卻不得不來了,甚至還是動用錦衣衛都督的特權夜入皇宮——這事兒他執掌錦衣衛十餘年還是頭一回干。
眾所周知,成國公兩兄弟是出了名的大忠臣,而且最善做官,如果沒有足夠分量的大事,朱希孝不可能這麼做。更何況他還是和東廠提督黃孟宇聯袂而來,那就更預示着這件事不僅大,而且很急。
因此,不僅小皇帝被驚動了,皇后娘娘和皇貴妃也都被立刻請了過來。
現在的西暖閣裏頭,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
兩宮自然是分左右高坐於北,小皇帝面帶怒容地站在一旁,而黃孟宇和朱希孝則伏低了身子跪在御前,連頭都不敢抬。
陳皇后和李貴妃各自拿着一本書冊在翻看,臉上都是陰沉得幾乎要滴水的模樣,整個西暖閣中除了她們二人翻動書冊的聲音之外,就只有小皇帝朱翊鈞有些粗重的鼻息。
「啪!」地一聲,李貴妃把手裏的書冊一下子拍在她和陳皇后之間的茶几上,手都有些顫抖了,聲音也比平時尖利許多:「這真是在馮保家裏搜出來的?」
黃孟宇和朱希孝都不敢抬頭,甚至還把腦袋更貼近地面了一些,但說話卻是異口同聲:「回貴妃娘娘,是。」
「呵,呵呵,好,好,好得很吶!」李貴妃咬着玉齒,秀麗的臉龐泛出反常的紅色,忽然一轉頭,朝朱翊鈞道:「皇帝看過了嗎?」
朱翊鈞似乎不知道該表現出憤怒還是該表現出害怕,被母妃這麼一問,連忙把頭一低,答道:「兒臣看過了。」
李貴妃聽後卻更惱了,那書冊里的字眼仿佛一個個都變成了人臉,化作馮保和張居正二人的模樣,衝着她露出不屑的獰笑,就好似在說:「無知女流」。
自己堂堂皇帝生母,竟然被自家的奴才和臣子嘲諷了!
尤其是馮保那句話,「貴妃女流而已,馮某說東,她必不往西」更仿佛一把錐心的利刃,直刺得她心頭劇痛!
她甚至能幻想得出來,馮保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該是怎樣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臉!
這話甚至還被皇帝看見了,被自己的兒子看見了!
該死!
馮保該死!張居正也該死!統統都該死!
此時此刻的李貴妃真是羞惱萬分,甚至覺得自己眼前金星直冒,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沒有直接把「殺了他們」這四個字怒吼而出。
「妹妹。」一聲溫和的叫喚響起。
原來是陳皇后滿面憂色地開了口,勸慰她道:「你先莫要着惱,這兩本冊子上的東西雖然極為可恨,但事關重大,咱們總要先弄清真偽才好決斷。」
皇后的話說得很鎮定,也很有道理,不過自覺顏面大損的李貴妃此刻卻不怎麼聽得進勸,只是礙於皇后的身份,她必須要給這個面子,但語氣中的怒火,但凡是個人都聽得出來。
「教姐姐見笑了,姐姐若還有疑問,但管問他們二人吧。」
咦,這話怎麼說得好像是陳皇后非要給她傷口上繼續撒鹽一般?
不過陳皇后似乎沒有聽出來,反而真的開始詢問黃孟宇和朱希孝二人了。
「這兩本東西,都是今天在馮保府上搜出來的?」
黃孟宇答道:「回稟皇后娘娘,是的。這兩本冊子,一本是在馮保的北方書房搜出來的,藏在一個玉匣子裏;另一本是在徐爵的房間搜出來的,這本倒沒怎麼隱藏,就放在他床頭的小書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