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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談完,話題又轉回朝鮮。高務實忽然朝張左治問道:「張觀察,對於朝鮮此國,你有哪些了解?」
張左治一開始不清楚高務實問他這句話的用意,但他身邊的葉向高忽然用鼓勵的眼神看了他一言,這才讓他敏感起來,意識到恐怕有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了。
朝鮮即將內附,而朝鮮內附一事又是高閣老一手促成。那麼按照慣例,皇上對於內附之後朝鮮當地的官員委任之事將有極大概率會徵求高閣老的意見。
這一慣例高閣老當然不可能不知情,那麼他現在忽然問自己對朝鮮的了解還能有什麼用意?當然是高閣老在考察自己是否有能力作為首批去往朝鮮任職的官員啊!
對於大明的文臣士大夫而言,無論朝鮮當前的發展水平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去朝鮮任職都無異於會被認為去了邊陲蠻荒。因而,這樣的任職往往不會是平調,絕大多數都會提升一些,算是某種程度上的補償。
張左治是整飭天津海防兵備副使,也就是俗稱的兵備道,雅稱「觀察」、「觀察使」。此職與總督、巡撫一樣並非經制之官,而是事職,俗稱差遣官。
名義上來說,差遣官本身「不算官」,或者說不算正式職務,只是臨時受皇帝委派去督辦某項、某幾項具體事務,其權威來源於皇帝本人的聖旨而非制度。
不過,畢竟不可能真把一個平頭老百姓隨便委任一個兵備道的職務,所以和總督、巡撫一樣,兵備道也需要有「本職」在身,再去「兼任」兵備道。
例如,要委任一位總督,往往是先給其加銜兵部尚書或者兵部侍郎;委任一位巡撫,往往是先給其加銜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或者都察院僉都御史等。
委任一位兵備副使、兵備道,則往往要先加銜為某省按察使,而按察使本身也正是兵備道雅稱「觀察」的由來。具體到張左治這個天津兵備,加銜則是山東按察使。
[註:這一點我也沒查清楚原因,按理說天津兵備道不是應該加北直隸按察使才對得上地域麼,為啥也要搶山東按察使的加銜呢?
而且要知道,遼東的幾個兵備道一般也是加山東按察使的,關於有明一朝山東、遼東在制度上的關聯在本書前文解釋過了。所以這樣的話,山東按察使頭銜真就是個批發品,在渤海灣周邊幾乎當成萬金油來用了。]
大明朝在省級地方搞的是「三司獨立」,也就是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都指揮使三者平級,互不統屬。但是這三司也正因為互不統屬造成太多扯皮,而被原先臨時設置、現在早已常態化的巡撫取代。
是以,如果高務實想派他張左治去朝鮮,不能按照按察使的角度來提拔,而只能按照兵備道本身的角度來提拔,而兵備道再往上,無疑就是巡撫[註:當然這有個別例外,比如廣東就沒有巡撫,兩廣總督實際兼任廣東巡撫職責]。
萬曆二年登科時,張左治年約三旬,而到了今年,他的年紀已經五十有六。兵備道可不比內閣輔臣、六部堂官,亦或者某些重要地區的封疆大吏,兵備道通常干到六十歲左右也就該乞骸骨了。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皇帝一般也就照例批准,頂多給個公車驛站送回老家的待遇。
因此,張左治根據自己作為心學派內部邊緣人的身份,其實早就做好了在天津走完仕途的心理準備。現在勐然發現自己還可能繼續發揮餘熱,作為一個有很強主觀能動性,很希望做點事情的官員,他自然免不了有心爭取一下。
話雖如此,但張左治此前並沒有真正關注過朝鮮問題,或者可以這樣說:除了高務實之外,其他大明官員在此前幾乎都不關心朝鮮。
別看以前有段時間朝鮮和安南每年都要爭一爭在新年面聖時的座次,以此來確定誰才是地地道道的小中華,可是對於大明朝廷而言,這玩意兒有什麼好爭的?反正都是當兒子,難道你還指望爭出個勝負來之後能得到嫡長子繼承權嗎?
所以在大明官員眼裏,大體認知上都是這樣:朝鮮和安南(嘉靖後一般指莫朝)都是漢化頗深的國家,兩者都是大明的藩籬,但是朝鮮相對比較老實,安南當年則有忤逆君父之舉,故而朝鮮溫馴,安南跳脫。
也正是這個原因,朝鮮多年都能在禮部舉行的儀式上位列「班首」,代表各藩籬國謹呈貢品、獻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