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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龍尾玉蟾硯果然是頂級歙硯、硯中極品,徐大管事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價格匪淺,曹大埜將此物獻給向來以儒宦自居的馮廠督,倒的確是對了馮保的胃口,能舍這麼大的本錢,其誠意還是很足的。至於寶鈔,雖然一貫不能按照面值計算,但千兩面值的寶鈔,對於他徐某人一個管事來說,倒也不是小數了。
但徐爵也沒有立刻接下,而是笑了一笑,說道:「曹給事的誠意,在下是看見了,不過曹給事的來意,是不是應該說得更清楚一些?」
曹大埜佯裝不知其意,道:「下官仰慕馮公久矣……」
「曹給事應當知道我家主人已經提督東廠數年,朝野上下能瞞得了他的事情可不多。」徐爵伸手擺了擺,打斷曹大埜的話道:「曹給事,你上的是隆慶二年戊辰科的金榜,你的房師乃是當今太僕寺卿曾確庵公,而曾公則是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進士,其房師為張太岳張閣老。」
曹大埜面色微變,還未來得及說話,徐爵已經繼續說了下去:「曹給事出任縣令剛滿兩年,尚不及一任便上調回京,還能出任戶部給事中這等要職,想必此中不僅是曾公出了力,連張閣老說不定都有所示下。但無論如何,至少近期曹給事的職位不可能再輕易調動了。那麼即便這件事裏頭有什麼問題,曹給事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上疏勸諫皇上,說辭嘛,也無非就是親賢臣遠小人之類。可畢竟此事不過涉及太子,而太子年紀尚幼,陛下怕他在宮中寂寞,找幾個忠良之後陪他玩耍玩耍,能有多大事?到時候曹給事你不僅爭不到什麼賢名,反而惹得陛下心中不喜,何苦來哉?由此可見,曹給事今日絕非為此而來。」
曹大埜這才知道,自己果然小覷了這個其貌不揚的馮家管事,面帶悻悻之色,尷尬道:「徐管事見微知著,下官佩服。」頓了一頓,又道:「下官此來,的確是受恩師所託,想和馮廠督打聽一下,陛下突然如此行事,究竟是一時心血來潮,還是另有它意?這其中,又是否有別人的影子?」
徐爵嘆了口氣,道:「宮闈之事,原是不該宣之於外臣的,但曹給事你這般盛意拳拳,我若一言不發,又實在不是道理……」他皺了皺眉,道:「我只能說,近來聖上一切如常,平日裏也沒有召見過什麼不相干的人,若說有誰與聖上曾有密談,那便只有高閣老一人。只是,聖上與高閣老之間的情分天下皆知,聖上原本就時常獨召高閣老議事,因此此事根源究竟如何,我家廠督也很難斷定。」
曹大埜下意識皺了皺眉,但還是拱手道:「多承徐管事相告此中情形,下官感激不盡。」然後站起身啦,微微露出一絲男人都懂的微笑:「碧湘樓今日已被下官包下,徐管事不妨在此一享南國風情,下官還需向恩師復命,就不在此久留了,告辭。」
徐爵也含笑起身,回了一禮,道:「累曹給事如此破費,徐某真是過意不去,將來曹給事若有什麼需要了解的,但凡徐某知曉,必然知無不言。」
曹大埜又隨意客套了幾句,便匆匆離去,下樓之後也沒忘記叮囑周湘雲,一定要好好侍候這位徐管事云云。
且不說長得如同人形癩蛤蟆一般的徐管事如何享用天鵝肉,曹大埜只是急匆匆地往宣武門方向趕去。
曹大埜的恩師太僕寺卿曾省吾並不住在那個方向,住在那邊的是張居正。
不多時,曹大埜便匆匆趕到張居正府上,被門子從側門接了進去,請往前花廳。待他進去,果然張閣老和他的恩師曾省吾二人均在。
「下官見過閣老,見過老師。」
張居正自恃身份,只是點了點頭,說了一聲:「仲平來了,坐吧。」
曾省吾卻是問道:「可見着那人?」
曹大埜忙欠身道:「回稟老師,見着了。」
曾省吾擺了擺手:「坐下好好說話,不必多禮。」見曹大埜誠惶誠恐地坐了小半邊屁股,又道:「那人可收了東西,又說了什麼?」
曹大埜不敢怠慢,將當時情形和盤托出。曾省吾轉頭目視張居正,遲疑道:「師相,以高閣老之為人處世,應當不會作此無用之舉,此事莫非真是陛下一時心血來潮?」
張居正面色淡然,道:「高中玄是個做大事的,為人剛直,不屑陰謀小計,況且此事得利者俱勛貴武臣也,高中玄素來驕傲,豈會自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