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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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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之嫁,鳳翥鸞翔,我女之行,山遙水長……」
「渺渺,此番一別,許要經年不能再見,後宮多變,萬要保重自身,不求富貴榮華,只願安穩度日。」
「為父老了,所幸你哥哥年輕有為,大有可期,待有加官進爵之日,我父女兄妹三人若得天恩垂幸,或有再見之時。」
「渺渺……為父只願你得償所願,一世安樂。」
沈如煙坐在床榻上,雙手環膝,下巴抵着胳膊,發紅的雙眼怔怔看着前方,卻沒有焦點。
離開江寧來京選秀時,父親一直送自己到城郊十里亭外,那時看着他滿面不舍與殷切,她紅了雙眼,哭的不能自已。
得償所願。
好一個得償所願。
諄諄囑咐猶在耳邊,如今再想起那張自幼崇拜尊敬的面容時,她失望心寒之餘,卻依然不爭氣的想念掛懷。
放不下,舍不下。
她舍不下的又豈是榮華。
淚意湧上眼眸,毫無阻礙地奪眶而出,委屈難言自扯得生疼的心內騰然升起,與眼淚同樣一泄如注般噴發出來。
沈如煙不可抑制的痛哭出聲,悲戚嗚咽間的委屈叫聞聲而來的沉香二人紅了眼睛,心疼不已。
這次沉香沒有匆匆上前安慰。
她知道這時候的沈如煙最需要自己消化消解,誰都幫不了,勸不住。
月上中天,寒冬凜冽。
殿內溫暖如春,卻暖不熱人猶如外頭冰雪般寒涼的心。
許久後,沈如煙終於漸漸止了哭聲,略微平靜了些。
她抬眼看見一直站在門外的沉香和沉雪,動了動唇,開口聲音卻沙啞乾澀:「怎得站在外頭?」
沉香悄悄擦了擦眼淚,上前為她倒了一杯水。
沈如煙就着她的手喝了兩口,這才感覺嗓子好受許多。
「主子,這天底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天大的事,哭過一場便也夠了,切莫鑽了牛角尖去。」沉香聲音也有一絲哽咽。
沈如煙扯了扯唇,發現笑不出來後,便歇了心思,淡道:「我心大得很,這點子事兒算什麼!」
她只是……只是有些心寒,更有些自嘲罷了。
她沒法騙自己父親當真不知道去母留子的事,想起選秀前夕,他屢屢欲言又止,不忍似又堅定下來的神色,她卻天真的以為是那不舍,當下便徹夜不眠,繡了好些劍套荷包給他,又抄了些書留給哥哥,以慰思念。
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他卻隻字不提。
是擔心說出來後自己會拒絕選秀麼?
大概是吧,她一向以利為先,又將自己看的極重,榮華與性命只能擇其一時,自是後者更重要。
她自嘲一笑。
她自私惜命不假,可若同血脈至親比起來,性命又算得什麼?
對她據實以告又如何?
即便他說清楚,需要用她一身去博家族坦蕩未來,換兄長光明前程……
她願意的。
他們是血脈至親,父親養她無憂安逸,長大成人,兄長教她明德知禮,詩書滿腹,她一身血肉學識皆仰承他們。
便是還給他們又如何?
卻無人信她。
沈如煙頓了半晌,輕聲問:「你們說,哥哥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