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我就把他抓過來,關押在厄城,我許諾他們長生,讓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逸不老。
現在,我讓凡人在溫馨的黃昏中死去,他們只像是做一個夢而已,不會感到任何痛苦眾生皆苦,德如我者,當是佛陀。
幽靈豎掌身前,眉目寧和,很像聖菩薩時的小禾。
司暮雪剛想提醒林守溪不要聽她的詭辯。
林守溪已經出手。
他的身後,一輪紅日祭出,烈火灼灼的紅光中,伸出了一隻又一隻拿着兵器的手,它們組成了一個斬殺神祇的刑架,向着白色的幽靈斬去。
叮——
鋼鐵碰撞的清音在空氣中激盪,劍氣呈漣漪狀散開,所及之處,頑石為粉,草木為灰。
黃昏籠罩人間。
道門。
田壟間佈滿了白色的屍體,這些屍體雪一樣堆得很厚,屍體的盡頭,清冽如水的劍光猶在縱橫,劍光的中心,雪影翩躚似鶴。
那是戰鬥中的楚映嬋。
道門的戰鬥猶未結束,白色的死神遮天蔽日,它們揮動着鐮刀般的觸手,攻勢自四面八方降臨,不給楚映嬋任何喘息的時間。
長時間的激戰之下,雪鶴劍的劍體一點點黯淡,其中飛出的雪鶴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小,它們最初還能幫楚映嬋分憂,如今已弱小到輕而易舉就可以被拍死。這說明,楚映嬋的力量正已瀕臨枯竭。
仙子的雪衣上也浮現出一道道的血痕。
人神境圓滿後,這是楚映嬋第一次用盡全力出手,卻是不死不休。
楚映嬋再如何強大,又怎麼抵得過無窮無盡的敵人
隨着一輪輪鐘聲敲響,這些白色的死神像是朝着風眼匯聚的蟲群,已然是不可抵擋之勢。
楚映嬋身上的血痕越來越多,她白色的衣裳已被染成了血色,觸目驚心。
世界籠罩在溫和的黃昏里,惟有她的黃昏是白色的。
她本以為她會被這些死神殺掉。
但死神風暴最為猛烈的時候,一襲白衣破空而至,白衣撕開了蟲群的風暴,筆直向前,一拳砸在了銅鐘的鐘壁上。這個楚映嬋全力出手也未能砸破的銅鐘,在拳威之下化作畜粉。
銅鐘炸開。
出拳者意猶未盡,返身再戰。
數萬道拳由念而生,一齊進發,直打得空間塌陷,屍橫遍野。
這片恐怖的白夜被雙拳硬生生撕開,楚映嬋立在地面上,望着暮色中的身影,神情恍惚。
「師尊「
楚映嬋輕聲道。
來者正是宮語。
宮語已將所有的敵人屠戮一空,她立在黃昏之下,傲人的曲線被夕色柔化,透着絳紅的暖光,她袍袖迎着微涼的晚風,及臂的青絲亦隨風飄舞。她徐徐轉身,朝着楚映嬋看來,仙顏並無喜悲。
「我來晚了。」宮語歉意道。
楚映嬋不語。
當年她尚是小姑娘時,仰慕道門樓主,牽鹿獨來雲空山,迷失雪林深處。之後,她順利拜入道門,亦將師尊作為一生敬仰的榜樣,但是,這
些年過去,她們由師徒漸漸變為姐妹,甚至有過羞不可言的同床而眠,這份敬仰早已淡化為了其他親昵的情感,難以捉摸。直到今天
今天,楚映嬋看着夕陽下孤傲的身影,才終於想起,她的師父本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是她一生敬仰的武道巔峰。
只是
她是人神境圓滿,師尊也是人神境圓滿,同樣的境界,差距為何如此之大
還是說,師尊又有突破了
「師尊想起名字了嗎」楚映嬋問。
「名字」
迷惘的淡霧從宮語的秋水長眸中泛起,她輕輕搖首,依舊無法將自己的姓名想起。
她看着地上堆滿的屍體,問:「這些都是哪來的妖魔竟敢擅闖我道門聖地」
「這些」
楚映嬋想要解釋,卻也解釋不清它們的來歷,相比這個,她更關心師尊的情況,問:「師尊忘了姓名,對道境會有影響嗎」
「我所修之道,本就是隱世之道,忘了姓名,我的大道不該更進一步嗎」宮語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