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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要說故事,孫道陵那死老鬼的故事可比她精彩多了。
「您還說我師父呢……」藍小玉正想抱怨兩句就住嘴了,「竹奶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敢情這兩人都忘記剛剛對付了什麼,接下去還有一堆棘手的事要處理呢。
「對對對,」竹老太捏了捏手臂,活動了下腿腳,這一會兒她手背的黑瘴也消退了不少,「剛才,那團鬼東西朝哪個方向去了?」
藍小玉指指湖那頭。
「走,咱們過去瞧瞧。」竹老太不含糊,提了梨花杖就要走。
「等等竹奶奶,」藍小玉跨步上前就攔住了她,「您現在要去追?」哪裏還追的上,誰曉得那團穢氣躲去了哪,況且,竹老太剛才跟死過一次似的樣子,現在元氣肯定也沒恢復,怎麼說走就走?太行動派了吧!
竹老太就擺出一副正色臉:「難道老太婆走點山路的力氣都沒了?」
「當然不是,您剛才沒瞧着,都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來好嘛。」藍小玉歪着嘴角嘀咕,她不是被天上那些玩意嚇得,根本是被竹老太那樣子給嚇的。
竹老太就跺跺腳還轉了個圈,藍小玉看得眼角抽搐:「瞧老太婆,沒事的,你跟我一道走着,進林子探探就回來,要是等明天,恐怕什麼蛛絲馬跡都沒了。」她也是有所顧忌,所以執意要去。
藍小玉聽得明白,也不好再反駁,只是趕緊攙着她,儘量放慢腳步,否則她總不能帶着個好好的竹老太出來,結果帶回去一個病怏怏的吧,要是讓湘菱知道了,豈不是得恨死自己了。
這一老一小啊,一定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啊……藍小玉心裏是嘖嘖感慨。
夜晚的林子裏很是寂靜寒冷,就好像整座山的陰氣都聚集沉澱了下來,草叢裏的蟲鳴都帶着莫名的冷氣,藍小玉只覺得褲管子裏都瑟瑟的。
竹老太握着杖子掃開一堆灌木叢,藍小玉打着手機手電給她照亮前路,那梨花杖現在看來就跟個普通木杖別無二致,又怎麼會想到剛才那麼吊炸天,藍小玉看着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這真的是剛才那根嗎?
竹老太就咧着嘴笑了起來:「藍丫頭,想問什麼?」她是明白人,這是走陰家的活計,閭山派的沒見過那是定然,「別說是你,就是孫佬也只見過一次。」
藍小玉內心裏「哇哦」了下,她師父也才見過一次?八成是十年前和竹老太一起處理「大事」的時候,她不客氣啊,這林子讓人瘮得慌,找點話題由頭也是好的:「剛才那些鬼怪都是什麼?」
不料竹老太的腳步頓了頓:「那些都是我竹家人。」她的聲音也襯着寒露有些冰涼,她徑自朝前走去。
藍小玉也一愣,她本來以為那些頂多是竹老太召喚來幫助自己的鬼靈,卻沒有想過,竟然都是竹家英靈。
「它們……」它們為什麼都被栓在杖子上?
「它們啊……」竹老太輕手撫摸過杖身像在對待什麼極為珍惜的東西,小心翼翼不敢驚擾,「竹家走陰由來已久,最初的時候,每一代並不是只有一位走陰者,」只可惜後來家道中落,世代不穩,又問有多少人願意放着正常人的生活不過非要來當個走陰人的?所以後來,能避開的宗族之人都避開了,有些甚至脫離氏族一去不回,「而走陰者八十八年壽終正寢後,入得冥府將這一身罪孽交出,便與地府人世再無牽扯。」
竹老太說着就撩起了袖子,藍小玉不由驚呆,那是她從沒有看到過的,竹老太乾癟的整個手臂上都是或烏青或泛紫的痕跡,從內而外的波及,就好像從骨頭裏腐爛而出,她想到剛才召靈後竹老太的手背,哪裏是自己那種摔個跟斗,破點小傷可比的。
「不要驚訝,藍丫頭,走陰者一生世道如此,下到地府去除這一身的臭皮囊後,不再輪迴。」若要試問為什麼?生來承受這種腐朽的痛苦和感覺,誰人肯再次投生為人,「所以,它們的鬼靈便會由冥君束縛於這梨花杖上,保自己的後人在劫難之時逃出生天。」
就仿佛,這走陰世家在活着的時候,為了他人身死骨腐,唯有在死後才能為自己後人留下命數,真是可嘆可敬,也可悲可憫。
藍小玉唏噓不已,竟無法開口言說是非,她在這一刻想到,竹老太八十八後是否也會將自己最後束於這木杖之上,而湘菱呢,繼續接下走陰人的命運,將自己的先祖們輪迴於手中——